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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张德

2006-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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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张德

——访清华经管学院人力资源与组织行为系教授张德

我猜想张德教授有轻微的鼻炎,他说话时伴有鼻炎患者常见的鼻息声;右边的肩膀偶而轻微的抖动,好像是表达认同感的一种独特方式;喜欢用短又普通的句子……总之,不太容易让人感到一个研究人力资源与组织行为学的清华教授理应具有的那种幽雅气质。更像通常印象下的机关里的一名普通干部,或是一名平凡的学者。

中学时的笔名叫做“牧童”

张德教授是东北齐齐哈尔人,母亲出身于书香门第,父亲解放前在私营企业做经理,解放后在一家国有企业当会计,所以从小家里就主张一定要读书。少年时的张德个子很小,但成绩很好,中学时代基本保持着班里第一名的成绩。由于天生内向,不爱与人交往,内心丰富的情感就寄予诗歌表达。中学时他在沈阳郊区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很安静,不打架,也很少主动与人说话,喜欢写诗,自己给自己起得笔名叫做‘牧童’,后来又叫过‘静男’”。这样的名字让我很难与面前的管理学教授相对应,想起高中时,班上就有这样的腼腆少年,在课间同学们追逐打闹的鼎沸声中,可以于窗口沉思,然后写下“一棵树,站在去年的秋天里,体验死亡的感觉”诸如此类的懵懂句子。每个人都青涩而奔放的成长过程吧,尽管时代不同,足迹各异,但投入历史的洪流中,就会发现时代与时代之间,个体与个体之间,总能找到相同的印痕。我猜张德教授的诗句,除了少年特有的多愁善感,也一定会有平静外表掩盖下的壮志豪情。

由于从小喜欢文史哲方面的知识,张德很小就读过《论语》、唐诗、宋词和中外名著,高中二年时就在报刊上发表诗作。他的理想是报考北大新闻系,但教物理的班主任老师说学工程最有前途,极力主张他读清华电机系。于是,1959年,18岁的张德顺利进入清华电机系读书。当时的清华大学实行长学制,本科要读六年,六年下来,张德受到了非常系统的理工科训练,并且到很多企业实习,了解生产和技术方面的知识与实践。学业结束后,他一心希望到陕西从事军事工业,但学校的分配方案是让他留校任教。“我当时很不情愿,但也只能服从分配。”

前20年做原子能研究,后20年搞管理科学

1965年,大学毕业的张德分配到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搞原子能方面的研究,与此同时,仍不放弃对社会科学的偏好,兼做学生辅导员,后来还做过年级主任、教研室副主任。由于喜欢研究人的问题,从1985年开始,他兼任清华大学德育研究室副主任,一干就是十几年,研究大学生心理,研究如何培养和塑造健康的人格,并且提出了校园文化的问题,发表了很多相关内容的论文,这些都为他日后从事管理及人力资源与组织行为等方面的教学与科研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86年底,时任清华副校长的梁尤能对他说:你干脆到经济管理学院吧。本来就对社会科学有深厚兴趣的张德稍加思索就接受了这个建议,自此,开始了他人生中的另一半职业生涯。“我工作40年,基本上前20年是搞原子能的自然科学研究,后20年是做管理科学的社会科学研究。我觉得都非常有意义”。

之所以有这种泾渭分明的转换,也许与张德教授矛盾的双重性格有关。他说自己有非常理性的一面,也有极其感性的一面,喜欢写诗,经常大喜大悲,但思考问题时又极具理性。但他强调说“不要认为自然科学就是理性,社会科学就是感性的,任何科学都需要理性的思维,研究人力资源应该是将理性的思考与感性的直觉很好的结合起来,只有感性就没有系统的思想,而只有理性则缺乏实践的艺术。”

尽管对“人”学和“社会学”有兴趣也有一些积累,但起初的过度阶段仍然是一个比较漫长和艰苦的过程,张德一有时间就去听课,到北大听厉以宁教授的《国民经济管理》,看各种不同版本的书,每天工作到12点。。。大约过去半年,才正式登上讲台,给当时的干部研究班同学上课,“一开始同学肯定不满意,没被轰下去就不错”,经过反复锻炼和不断改进,后来才有勇气在200多人的大课堂上给本科生上课,就是这样一步步摸着石头过河,最终不仅顺利地过了河,还渐渐开始架桥铺路,并在国内管理学界和企业界争得一席之地。他至今已指导过21名博士、16名硕士和200多名MBA,主持和参加过多项自然科学基金项目,为40多家企业做过咨询。他说:兴趣是一所大学,干自己喜欢的事,就充满了激情,能够聚焦全部的精力和智慧,也就容易取得成绩。

职业的转换也改变了张德的性格,管理是需要与人打交道的,所以就不可以太内向,经过近二十年的锻炼,张德教授变得开朗透明起来,心里有什么事都会说出来,不太会藏在内心,而且说话直来直去,喜怒哀乐就写在脸上。

我想创造或探索出一个中国的管理模式,尤其是人力资源的管理模式

张德教授在研究原子能的业余时间做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就是组织行为学的基础。他说“所有的科学研究都要求有一个严谨的态度,还要有好奇心,有激情,要发现规律,并且有创新的欲望。”90年代初,出于社会的需求,清华经管学院让张德教授准备人力资源方面的课程,他光备课就备了三年,并且一边看书,一边编教材,1996年,由他编著的中国第一本人力资源方面的MBA教材《人力资源开发与管理》正式出版,“虽然并不完美,但我没有照搬西方的东西,比较切合中国国情,是一本中国人的书”。2001、2002年此书连续两年被评为清华出版社的畅销书。

中国企业文化促进会会长袁宝华同志曾称张德是在企业文化研究方面有先知先觉的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很多中国人还不知企业文化与人力资源为何物时,兼任清华德育研究室副主任的张德在研究原子能的铀235和258如何分开这样的学术问题同时,就开始关注并研究校园德育及校园文化的课题

,当时正值国家改革开放方兴未艾,原来的道德体系和价值观在开放的环境下受到了冲击,而新的体系该如何建立……张德着眼于这些问题,做了很多有价值的研究,在当时大胆地提出“德育教育,应该走出国门,借鉴西方发达国家的成功经验”,并且对一些发达国家的大学的成功做法做了比较与分析,写成文章发表。还率先提出校园文化的问题,指出校园文化不只是课外文化活动,更主要的是校训校风等历史承袭的精神内核,这些都与他目前所做的企业文化研究一脉相通。1991年,张德出版了国内第一本研究中国企业文化的著作——《中国企业的现在与未来》,他的《企业文化建设》是国内第一本MBA教材,并且申请了组织文化测量研究的自然科学基金。2004年,人力资源与组织行为系从企业管理系中分离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系,张德教授任系主任,在院领导和其它教师的大力支持下,他很快搭建起教师梯队,并努力使科研与国际接轨,尤其在研究方法上,鼓励教师掌握定量研究的方法,能够参加国际会议,与国外优秀学者共同讨论问题。

张德非常注重学术的实用性,治学的思想就是如何把国外的好东西与中国实践相结合,来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除了指导研究生,搞科研,他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帮助企业

解决问题。他总想创造或是摸索出一套真正适合中国的管理模式,尤其是人力资源的管理模式,他也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如果有一天写诗的人多起来,这个社会会更好

现在,张德教授很少写诗了,每天太忙,也就很难找到诗意与诗兴。偶而写几句,也是谁家有个什么红白喜事,委托他写几句应景之作,谈不上创作。他教的学生里也很少有像他当年一样迷恋诗歌的,都非常务实。但他并不认为这样就不好或是一种倒退,他说“校园文化状况由毛泽东时代的理想主义到现在的实用主义,人们更多地考虑投入产出,考虑效用的大小,价值取向也由关注社会到关注个人,由关注精神到关注物质,这种变化是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必然”。但同时他也认为这样的转变过程是可以控制的,比如目前我们国家创造和谐社会的政策就非常好,削弱两极分化,从政府的角度帮助弱者,让他们恢复人的尊严,让穷人也生活得愉快些。

他认为,随着物质生活的进一步提高,随着社会进一步向前发展,这种价值取向的变化最终是要回归的,而这种回归是社会意识和社会角色的觉醒:人们更关注社会关注别人而非自己,更关注信仰关注精神而非物质。也许再过几十年,写诗的人又会多起来,“那时候我们有金钱也有诗歌,有物质也有豪情,那样的生活才会更加快乐”。

显然,张德教授也在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他打算退休后去行万里路,更多的了解这个世界,更深刻的把握人生。还要写一些自己愿意写的东西,要用诗歌的形式记录下一生的心路历程,这样做一方面是给人生一个梳理,另外也算是留给子孙一点财富……说这话时,他很天真的笑了,仿佛真的看到了退休后走走停停,停停写写的诗意生活。在他的感染下,我也跟着他一起高兴起来,并且仿佛还看到了年少时那个腼腆的写诗男孩,在东北的乡野之间,幻想着自己未来的人生,而如今他经历了大半人生,做了许多先前曾经想到或是想不到的事,要回到最初的梦想------这是否也是张德教授所说的那种“最终的回归”呢?一直都相信生命有轮回,就像翻一座山吧,明知道会回到原来的高度,但我们还是会选择上路,因为精彩在于过程,而你体验回归后的境界,必须仰仗于曾经攀登过的高度。